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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4年7月18日 (四) 13:27的最新版本
2018年4月2日
怡之之小姐:
我再也不想插手这件失踪案了。什么都没有,没有一个目击者,没有一点证据,甚至连一条传闻也没有!我都不明白我当时为什么要接下这个案子。
今天上午我去见了失踪者的家属。对了,你应该知道这件事的基本信息吧。温良,十五岁,于2018年3月30日失踪。家属的情绪极不稳定,我和几个同事花了好大力气才把他们安抚下来,问清了失踪之前的情况。当时温良去给同学过生日,根据她同学的说法,大约晚上9点她就离开了,但是之后一直没有回家。我们调取了城区的监控,却发现她走进了一片监控损坏的区域,然后再也没有出现。
我总有一种感觉,就是这件案子和上个月发生的另一起失踪案很像。虽然各种细节都有很大的不同,但是我潜意识中认为它们应该是一样的。上次的案子你给了我那么大帮助,我还没有谢谢你呢。
明天就要去实地调查了,希望能找到一点儿线索吧。
白显诚
2018年4月3日
白警官:
上次那件案子里,其实我也没起到多大的作用最后不还是那个失踪的人自己回来了吗。我又不是什么私家侦探,破案这种事情,应该交给你们警察来做才是。
不过,你为什么一定要把详细的案情告诉我呢?可不要以为每次都能恰好是我认识的人吧。
还有一件事,不用叫我“怡之之小姐”,叫我“之之”就好了。
怡之之
2018年4月4日
怡之之小姐:
关于称呼的问题,我还是觉得叫你“之之”有些太轻浮了,毕竟是素未谋面的笔友,还是表现得稳重一些好。
现场调查依然毫无结果。就在我们准备动身的时候突然下起了雨,把脚印之类的证据都冲掉了。不过,就算不下雨,那个地方也不是偏僻的地方,人来人往的,也留不下什么证据吧。
破案的时候,没有线索是最恼人的事了。如果我能穿越时间……不,这种不切实际的事情就不要想了。
我总是想这种不现实的事情,比如以为你还能给我很大的帮助。我也明白,不可能再有那么巧的事的。像我这样不现实的人当警官,想想还是觉得有些勉强。
白显诚
2018年4月6日
白警官:
不要这样轻易地失望嘛,毕竟白警官的破案能力是全青山口出名的。年纪轻轻就侦破几件大案,又为什么要在这种小事上烦恼呢?
不过,说到“年纪轻轻”,我好像比你还要小几岁呢。在我这种年纪,有些关于时间的幻想也很平常的。
要说“时间”的事情,我认为永生是比穿越时间要迷人的事情。让我讲一个永生的故事吧。
在我的家乡,有这么一个传说。从前有个薛财主,家缠万贯,但是他一直担心自己会在什么时候死了,于是他就派人去求月神,求了七七四十九天,终于月神显灵,给了他一把小刀。用刀从心尖一挑,就能把人的魂魄挑出来。把谣魄泡在水盆里,撒上松针、梅花,浸泡三日,再把魂魄放回人的身体,就能长生不老。薛财主就这么做了,结果到第二天,他家的猫把他盛魂的水盆踢翻了,薛财主魂飞魂散,一命鸣呼。
我一直认为这个传说有点儿吓人。追求永生真的是那么困难的事吗?
怡之之
2018年4月9日
怡之之小姐:
很抱歉,一直到昨天才有时间看你的信。我把那件失踪案交给别人去办了。这两天我一直在忙一些零碎的事情,没来得及给你回信。
你讲的那个故事很有意思,但是传说终究还是传说,想这些不切实际的事情也没有什么用吧。
白显诚
2018年4月9日
白警官:
失踪案你交给别人了?这样也好,能清静一下了。只是我还是对案件的结局很好奇啊。
还有关于永生的问题,这些没有答案的问题总让人无法释怀。
怡之之
2018年4月10日
怡之之小姐:
哪里有什么清静,还有很多琐碎的事要处理,也不比办案轻松多少。只是不用被未知的结果困扰,心理上好受一点罢了。
不要再去多想那些不着边际的事情了。见多了死亡,就能明白生命恰恰是因为有限才珍贵的。
白显诚
2018年4月11日
怡之之小姐:
告诉你一个好消息:温良找到了!
白显诚
2018年4月11日
白警官:
辛苦了,白警官!不仅半夜起来出警,而且还不忘第一时间把消息告诉我。其实不用这么着急的,毕竟我只是局外人嘛。
等你有时间的时候,能不能把详细的情况和我讲一下呢?
怡之之
2018年4月12日
怡之之小姐:
我们收刻温良的消息,是在10号晚上。当时我们突然接到一个电话,说在公园里见到了一个和寻人启事上一样的人。打电话的是一个年纪应该与你差不多的女孩子,她说完那一句话就挂断了。
我和同事们立刻开车赶到公园。公园里的路电路刚好在检修,只有入口处的一盏灯是亮的。我们手电筒照着路寻找,但是找遍整片公园也没有发现。就在我们准备回去的时候,小李现发现桥墩下面有个人影。
她就是失踪的温良。找到她的时候,她穿看自运动服,因为几天没有洗,显得有点儿脏。当时她一言不发,听刻我们问的问题,也只是用迷惑的眼神望着我。
我们领她坐车去找她的家属。坐在车上,她似乎渐渐清醒了一些,开口日答了我们问的几个问题。她从3月31日晚上开始,一直住在公园里,期间靠着给朋友买礼物剩下的钱买东西吃。但是她一直没有说自己失踪的原因。
到了她家,我才知道,自从地失踪那一天起,温良家的门就没有关过,为了让她回家时不会被锁在外面。门的合页因为缺少润滑,转动时发出了很大的响声。温良的父母听到响声,从里屋赶出来,看到久别的温良,意一时愣在原地。温良猛地冲出去,扑到母亲怀里....抱歉,我根本无力形容那种温馨的场面。
白显诚
2018年4月12日
白Sir:
你的文笔还真是糟糕啊。不过,毕竟你是警察,又不是作家,也不能强求嘛,能看到结案,我也为你感到高兴呢。
怡之之
2018年4月13日
怡之之小姐:
又是失踪案。就在我写完上一封信的那个晚上,又收到了失踪的报案。
失踪者叫萧子曦,女性。十六岁,于2018年4月10日失踪。按照家属的描述,地失踪之前说去公园旁边的文具店买东西,没想到出门之后再也没有回来。
这次的案件和上一起太像了。公园路灯检修需要断电,于是周围的监控没有开。萧子曦就是走入了没有监控的区域,然后失踪了。
我已经可以确信,这连续三起失踪案件之间一定有什么关联。一定要找出暮后黑手,不能再让这种事情发生了。
说句题外话,为什么你突然改变称呼了?下子被叫得这么亲呢,有点不太习惯。
白显诚
2018年4月13日
白警官:
如果你不喜欢叫你“白Sir”,那我还是把称呼换回来吧。我擅自用了这种奇怪的叫法,抱歉啦。
你上次不是还说“不想插手失踪案”吗,为什么这一次又这么执着呢?
怡之之
2018年4月14日
怡之之小姐:
要彻查这次案件,既是我的职责,又是人之常情吧。我是一名警察,如果连人民基本的人身安全都不能保障,又算什么警察?我们这个职业就是这样,越是困难,就越要迎难而上。
此外,失踪者家属的心情也不难理解,每天生活在接踵而来的希望与失望中,那种感觉不是一般人能体会得到的。就拿上次来说,我们送温良到家的时候,地的母亲同她失踪之前相比。几乎苍老了十岁。可怜天下父母心啊!仅仅是出于对失踪者家属的同情,我也不能坐视不管。
说到职业的话题,你平时都做些什么呢?
白显诚
2018年4月14日
白警官:
平时的活动,是少女的秘密哦。
怡之之
2018年4月15日
白警官:
我又仔细读了读你的上一封信。有些事情真的是不去经历就无从体会啊。
温良回家时的场面,就算你不说出来,我也能自己想象一下。夜晚的城市,静落得像一湾凝固的水,但突然响起的开门声打破了夜的寂静。少女轻轻地走进关看灯的房间一她已经十分熟悉房屋的构造,即使没有亮光也能自如行动。她低着头,默默走着,忽然被脚下出现的一缕光惊得抬起头。卧室的门不知何时已经打开,门口站着她的父母。惨淡的光线下,少女忧恐地发现,母亲的头发已经变得白,而就在她上一次回家的时候,母亲尚可以精心地把白发藏在黑发下面,少女站在浓浓的阴影里,招头凝视着她的父母母亲的眼中已噙满泪水,父亲的喉结不住地抽动。少女再也应抑不住内心的情感,一步冲进同亲的怀里。泪水沾湿了衣裳,也淹没了许多想说但说不出口的话。
“我再也,再也不会离开了。”
这样子写出来,我自己也被那种场景感动了。等待所爱之人的回归,一定是最最痛苦的事吧。
怡之之
2018年4月16日
怡之之小姐:
案子再次陷入了困局。就算这起案件与前两起有莫大的相似之处,可真是放在一起去看,的确是毫无头绪。
而且最大的疑点在于没有一个合理的作案动机。根据后续的调查,两起失踪案里失踪者失踪的原因分别是想要去外面的世界开阔眼界,以及想逃避学习的压力。从这一点上来讲,这应该只是一次巧合。但我的潜意识始终认为,它们应该有一个共同的原因。只是无论把什么作为作案的动机,在逻辑上都是解释不通的。
你有什么看法?
白显诚
2018年4月16日
白警官:
如果我说我就是幕后黑手,你会相信吗?
——开玩笑的。
怡之之
2018年4月17日
怡之之小姐:
你还真是调皮得像个孩子。不过,像你这种来历不明不白的人,在侦探小说里,会真的成为怀疑的重点的。
白显诚
2018年4月17日
白警官:
白警官还看侦探小说吗?我还以为你们这些警察都不会看的,毕竟现实中准会用和侦探小说里样的作案手法啊。
说到这些虚构的事,我有一个故事,你想听吗?
“假如你拥有追求永生的机会,你会抓住吗?”
“如果,是以牺牲别人的灵魂为代价呢?”
很久很久以前,有人向她问了这样的问题,但现在她已经别无选择了。因为,她如果不选择永生,就只能走向死亡了。
她生活在一个世世代代追求永生秘法的家族中。她曾经误打误撞地发现了书房的暗门,才知道家族对永生的研究已经达到常人难以理解的高度。
追求永生的路上最大的错误在于只注重肉体的青春,却忘记了灵魂的变质。老去的灵魂无法支配鲜活的肉体,就永远达不到永生。灵魂离开肉体是不能存在的,但这同时也意味着,没有肉体的灵魂无法成长。所以,只要割断灵魂同肉体的连结,再用什么方法固定住灵魂,就能实现真正的永生。
她就是为了这样的实验而存在的。从胎儿时期她就被割裂了灵魂与肉体间的连话,十几年间,一直药物维持生长。
家族忽然在一日之内毁灭,只有偶然外出的她幸免于难。她回家时一不,那里已经不能称之为家了——只有被烧的焦黑的屋架,叹息着冷漠的浓烟。
她本该在那一天之后就死了的,但是她还是活了下来,靠着猎取别人的灵魂。
如果自己的灵魂无法维系肉体,那么用别人的灵魂就好了。即使躯壳里是不同的灵魂,只要肉体的记忆仍旧存在,就也可以算是“自己”吧。她这样想着。
故事到此为止。上面这些话离我们的生活太远、也太难懂了。只不过是我的一点儿关于“永生”的幻想而已。
忘了它吧。
怡之之
2018年4月19日
怡之之小姐:
读了你说的故事,我有些话也不知道注怎么说。我还是先谈一谈案件的进展吧。
昨天我重新整理了前两起案子的档案,终于发现了一丝可疑之处。把她们失踪的原因与经过加以比照话,就能发现一些逻辑上说不通的地方。也就是说,她们失踪的原因、经历都是编造的。之前是我们疏忽了这一点,以为找到了失踪者就可以结案了。
但是问题也出在这里:她们为什么要编造这些谎言?从她们自己的立场来看,完全没有这种必要。而且,这些谎言太真了。两个普通的少女,是不可能有能力把谎言表演得那么真的。从内容而看,我去问过她们的朋友,她们也说这种话她绝对能说出来之类的。
同样地,萧子曦依然没有下落。现在这三起案件再次陷入了谜团。
白显诚
2018年4月19日
怡之之小姐:
你的故事真的没有后续吗?被她抽取灵魂的人后来怎么样了?总感觉这个故事离现实很远,又让我有一种它在什么地方发生过的感觉。
白显诚
2018年4月20日
白警官:
你大概发觉了吧,故事中的“她”不是别人,正是我。我很抱歉,瞒了所有人太长、太长时间了。
能不能让我讲完我藏起来的那部分故事呢?
她在城市里活了下来,依靠别人的灵魂,并非杀人,而是一个折中的办法——借用灵魂,她只是找到合适的人选,抽取她们的灵魂,用别人的灵魂来役使自己的身体。
人的记忆,分为灵魂的记忆和肉体的记忆。灵注只会记录人的性格与思维模式,而角色、经历、技能存在于肉体记忆中。因此,即便装入了别人的灵魂,她依旧还是她。
但是,不属于自己的灵魂终究无法与肉体永久契合,过一段时间,灵魂就会产生异常感。这时,她会将灵魂还给原本的主人,再去寻找下一个为她提供灵魂的人。对于上一次借用灵魂的人,她会对灵魂略加干涉,伪装成失踪的样子。
这就是我,怡之之,给你最后的帮助,萧子曦很快就会回来吧。
不要问我为什么做出这样的决定。才不是被父母亲情感动了呢。
怡之之
2018年4月30日
怡之之小姐:
展信安。
这大概是我最后一次给你写信了。之前你一直说我文笔不好,这次我找了一个学写作的朋友帮我修改,这样总算能入你的法眼吧。
就在你写完最后一封信的那个晚上,萧子曦回来了。可是,我的怡之之什么时候回来呢?
其实我明白,你再也看不到这一封信了。但是我还有很多、很多话想对你说。
已经十天了。十天的时间,对于认清一个人的离去而言,绰绰有余;但要用十天时间来纪念一个人,太难了。
我有一个朋友,是个程序员,平时做一些人工智能的项目。前几天我碰到他,就问有没有能纪念你的方法。他说,把你写的信找出来给他。
于是我回家打开电子邮箱,从前往后一封针地翻看你给我写的信。四十多封信里,究竟哪一篇才是真正的你呢?那么多性格各异的灵魂在你身体里来了又去,究竟哪一个最像原本的你呢?
我不明白。我只是知道,有一位之之小姐,在2018年4月20日,从我的世界里,彻底失踪了。
就在昨天,我收到了那个程序员朋友的回信,一个小巧的电脑程序。他说,这是以你的信为模版,分析制造的机器人。我小心地点击打开这个程序:
“你好。”
“你好。”
“你是谁?”
“我叫怡之之,今年十四岁。”
我盯着屏幕上那个小小的窗口,仿佛看到你的身影。我们虽然素未谋面,但我一直在幻想你的样子,脑海中,少女的身影渐渐淡了,淡了,只留下一个浅紫色的光轮。
程序说的话有点前言不搭后语的——毕竟这四十多封信包含许多不同的人格。我一句一句敲击着漫不经心的活语,好像你还活着。
你一直在谈“永生”的话题。我想,这种方式会不会也算得上“永生"呢?不,还差最后一步,浮游于网络中的数据是不可能被清除的。
那么,历时一个月余的青山口少女失踪案,终于可以结案了。
“怡之之小姐,该回家了。”
“我才不要呢。”
对了,公园的花开了。
白显诚警官
(完)
2018年7月